谎话(2 / 2)

他看她的眸色浓重,语气柔缓,锋利的气质迥然收起。她枕在他膝上,看他的眼睛,狭长、精巧、深邃的一双眼眸。迷惑人的一双眼睛。

大概正是因为这双眼睛的蛊惑,会有人为他出生入死。她怔然地想着,仰视着他的面容。他的体温传到她后脑勺、脖颈、背脊上,蕴藉温热的触感。她感到身体放松了下来,伸手抚他的脸,肌肤相亲的触感叫人感觉一切都还很真实。

她强迫自己忘掉脑海里那幕情景——

在李霁尚处病中的一个清晨,她忽然醒得早,身旁空落落的。她轻手轻脚地起来寻他,隔着半掩的帘,听见他在与人说话。

周围没有一个宫人禁军。这是一个精心挑选的时辰。

皇帝的声音:“夏安稽就任中护军了没有?”

那人答是。素女眉心一跳,辨别出那是那日她入宫,在官署里审问她那个禁军军官魏延年的声音。

皇帝斩钉截铁地说:“朕甚不自安。朝政之事,朕绝不能再多碰,让太后疑心。你传话给夏安稽,他有人事调动的权责,叫他为朕调换洛城门、雍门的守卫,越快越好。要换上可信之人。”

语毕。宫室中再无谈话声。李霁掀开帘子,他的脚步声笃定地冲她而来,停在她身侧。她伏拜在原地,闭着眼,听凭发落。

李霁对她冷笑,他疏冷的声音一度听起来如此陌生:“去向太后禀报,换取你的荣华富贵罢。”

她听见这话,眼泪霎时落了下来,心酸、委屈,千头万绪都惶惶地拥挤到她心头。他为什么会对她说这样绝情的话?难道,他认为她忍心看他再次陷入困境之中?只是在明知故问而已。她觉得胸口发闷,简直有些恨他,因为他这时突然俯下身来,紧紧抱住了她,任由她在怀中颤抖挣扎,她的眼泪悉数洒进他怀中。他说:“朕知道,你不忍见朕死,对不对?”

她下意识地含泪点了点头,听见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,怅然地解释说:“朕也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,求一个心安……”

*

她对太后撒谎,做了他的帮凶,倘若一朝太后得知此事,她也必死无疑了。李霁此时跪在御案前,看这个刚刚从锦章殿接受问询的佳人,在他膝上匍匐,也不禁恍惚。他的目光扫过她嫣红的朱唇,青黛的眉头,凌波般盈盈含泪的双眸。

这个女人被太后的威势吓坏了,到底没有泄露当日的事。现在,他完全不怀疑她的爱。但是,即便如此,他也没有完全据实以告。宫廷里的话语,总是虚实相生、不可尽言的。他没有必要教会她这个。他狡黠地衡量她,瓜字初分,风信之年,不做道士了,就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小女儿家,叫她知道得少一点,没有什么大碍。

他感到心安理得,轻声地笑了。怀里这个笃信道学的顽固女人,到底还是肯为他犯险,冒生死之不韪了。连命都可以不顾惜,余下的事情,还有什么难办的?她终究还是属于他。他心满意足地俯身看她,心头倍感热切,拂袖撤去案头的竹简缣帛,将她拦腰抱起,放在御案上。

冰冷的檀木碰触到她的脖颈,惊得她一瑟缩,他伸手解她的裙带。她意识到他要做什么,惶然问:“在这里?”

“怕什么?”等太后解了他的禁足,宫人也势必要恢复了,可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呢。他听见自己轻笑着,手头的动作没停,解开镂刻云纹蟠龙衔珠的玉带钩,盘算着如何将她吃干抹净。